第(1/3)页 胡信趴在地上,汗浆如雨。 瞒不住了! 他招供了,承认自己替别人考试了! 白圭眼睛一眯,这舒良难怪被陛下信重,倒是有几分真本事。 “替考?” 舒良目光闪烁:“把你替考名单列出来,一个人都不许漏下。” “既然是替考,你的经义水平应是极高的,根本没必要夹带抄袭啊。” “那你为什么要用作弊衣呢?” 舒良难以理解。 “罪人没有隐瞒,真的没有隐瞒!” 胡信哭泣道:“罪人经义水平一般,每次都用衣服作弊!” 舒良却觉得不对劲:“往次会试名单里,并没有伱,你是替谁会试啊?” “罪人替别人参加乡试!这是第一次参加会试!”胡信坦白。 舒良盯着他。 胡信低着头,不停流泪。 白圭轻咳一声:“舒公公,该向陛下禀报了。” “不急!” 舒良挪开目光,看向白圭:“这里面有事。” “他乡试排名第二十七,替人家考试参加乡试,需要用作弊衣吗?” “既然靠替考赚钱,学识应该是不差的,不然没人会聘你的。” “而且穿着作弊衣,明目张胆作弊。” “你在侮辱本公在脑子吗?” “说说吧,这贡院里谁和你有关系?说出来!” 胡信脸色急变。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! 这位东厂厂公,抽丝剥茧,任何细节都不肯放过。 三言两语,就戳到他内心深处的秘密。 偏偏他后台再大,也大不过皇帝,东厂背后是谁,他当然知道了。 “本公换个问法,这贡院里,谁在保你?” 用作弊衣作弊,完全不将巡场放在眼里。 说明了什么? 巡场被人收买了。 但今天早晨,宫里忽然下旨,令东厂巡场,才导致作弊失控,但已经入场的胡信并不知道。 所以他才公然拿作弊衣作弊,因为他知道,巡场是不会声张的。 就大张旗鼓的抄。 “没人保罪人啊,真的!” “公公,求求您相信罪人,罪人知错了。” “求公公处罚罪人!”胡信不停磕头。 这反倒引起舒良的兴趣。 慢慢蹲下来:“你不必害怕,指给本公看,是不是他?” 他指向了白圭。 白圭气得七窍生烟,刚对舒良的一丝好感,瞬间消散。 “本官堂堂尚书,岂能自毁前程?” 白圭气炸了:“舒公公切莫血口喷人!” 他白圭是今年主考官,所有考生皆要敬他为座师,本届进士都是他的学生。 皇帝这是扩大他的班底。 他岂能傻乎乎的去帮那群渣子舞弊? 王文的例子难道忘了? 他白圭是励志要当宰辅的人! “胡信,这贡院里,本公和白尚书的官级最高。” “既然不是他,是谁,你说出来。” “本公饶你不死。” 舒良捏住他的下巴:“倘若你不识相,死的就不是你一个了,而是你的全族!” “考虑清楚!” “再说话!” 胡信身体在抖,他本想遮掩过去。 但舒良火眼金睛,他又只是个普通生员,只擅长学习,不擅长应酬交涉,自然被人一眼望穿。 “是巡场官代瑛!”胡信说出来了。 “代瑛?” 舒良对这个名字很陌生,仰头看向白圭。 白圭也没听过这个名字。 今年科考官员里没有这个人。 “看来你不老实啊?” 舒良笑了起来:“现在不说,等去了东厂诏狱,你什么都会说的。” “大人,罪人什么都说了!那人确实叫代瑛啊!就叫代瑛!”胡信哭嚎道。 “会不会是化名?”白圭问。 “哼,化名也简单。” “本公让人把巡场官都抓起来。” “让他挨个去看。” “哪个是代瑛,就一目了然了。” 舒良站起来:“白尚书,皇爷对科举多么重视,你该很清楚。” “出了这档子事,大家都没好果子吃。” “有些事,还需请您配合。” 这话是真的。 如今朝堂人手不足,皇帝很看重这次科举。 白圭压住心中的厌恶:“请说。” 舒良附耳低语几句。 仁寿宫。 新的仁寿宫,是按照原图建造的,唯一不同之处,在仁寿门外,起了两座小殿,给孙太后礼佛敬道用的。 孙太后一身盛装,雍容华贵。 “真狠啊!” “他在等着哀家去求他!” 孙太后慢慢站起来:“将哀家的弟弟、侄子、侄女都逐出宫去,这是惩治孙绍宗吗?” “不!” “这是在惩治孙家!” “孙绍宗有罪,你便杀了孙绍宗,何必牵连孙家呢?” “来人,将哀家的素衣拿出来,为哀家更衣!” “圣母!”侍奉的宫女跪在地上。 孙太后侧目看她。 “圣上让宫人都去观礼,奴婢、奴婢……”那宫娥啜泣着,显然是害怕。 都是大家闺秀,来宫中伺候已经够难为人的了。 却要去看那般血腥之事。 皇帝实在残暴。 但她不敢说出口,她是罗绮的孙女,叫罗秀娥,在宫中本就不受待见,是孙太后处处袒护她,才存活到现在。 她自然就要为孙太后卖命。 “起来,跟着哀家,去见皇帝。”孙太后慢慢走向后殿。 她宫里的宫娥,都是各宫的刺头儿,让她来管束的。 她更换上素衣,披头散发。 “圣母,您这般……”罗秀娥想说这样很失礼。 “怕什么?” “皇帝是哀家的儿子!” “做母亲的披头散发,就不能见儿子了?” 孙太后咬着后槽牙说的。 这儿子,事母不孝,就该被处以极刑! 罗秀娥匍匐在地上,不敢说一个字。 “秀娥,起来吧。” 孙太后对罗秀娥总是宽仁些。 甚至她对宫中的宫娥,都宽仁,赏赐向来大方。 和抠抠搜搜的唐贵妃比起来,唐贵妃相形见绌。 自然在宫里更得人心。 别看这些官小姐,往往攀比起来,比那些农家出身的宫娥更厉害。 “奴婢谢圣母天恩!” 罗秀娥站起来想扶着孙太后。 孙太后不需要。 也没乘坐凤驾,就这般走去了乾清宫。 孙太后刚出仁寿宫,消息就传到乾清宫。 “这是给朕下马威来了?” “毁了朕的名声,让天下人戳朕的脊梁骨,骂朕不孝!” 朱祁钰嘴角翘起:“哼,冯孝,去请圣母皇太后,观礼。” “皇爷,圣母一袭素衣,好似参加葬礼,您若不去相迎,怕是名声会更糟。” 冯孝小心禀告。 他想劝谏,却又不敢说。 “她弟弟死了,不就是葬礼吗?” 朱祁钰收敛笑容:“难道让朕去迎她,然后给她跪下吗?” “从朕杀了张瑾,还有名声吗?” “传旨,夺了孙显宗锦衣卫同知之职,抽三十鞭子,流放河套。” 这是要硬碰硬啊。 既然名声臭了,皇帝还会在乎名声吗? 你们拿朕当软柿子? 那朕就看看,谁的脖子更硬! 冯孝不敢去去劝。 赶紧出殿,去迎孙太后:“传圣上口谕,请圣母去奉天殿观礼。” 孙太后脸色一白。 皇帝这是不允她抗争啊! 你杀了我孙家人,难道还不许我哭丧吗? 好霸道的皇帝! “圣母,皇爷正在气头上,刚刚夺了孙显宗的职位,打发去河套了。” 孙太后脸色又是一白。 只要她再往前走,孙家还会有人被逐出京师。 只要她敢去观礼,皇帝就杀光孙家! 看谁的脖子硬! 她不由得停下脚步:“皇帝连嫡母都不见了吗?” “圣母娘娘。” 冯孝近乎哀求道:“皇爷被张瑾气坏了,正是气头上。” “您终究是皇爷的母亲,母子哪有隔夜仇呀。” “等皇爷消了气儿,自然就放过孙氏了。” “求圣母回宫!” 皇爷可以不要名声。 但做奴婢的,不能不考虑后果。 边关在打仗,京师空虚,不是皇帝任性的时候,这个时候就要隐忍,不能出岔子。 孙太后胸口起伏:“冯孝,你去告诉皇帝,孙家人也是他的舅舅!” 她愤愤转身回去。 “奴婢遵圣母懿旨!”冯孝松了口气。 好在没彻底撕破脸。 如今天下飘摇,边境在打仗,京中防卫空虚,尤其宫中、漠北王府绝对不能出乱子。 将一场风波消匿于无形,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。 冯孝小跑着回宫。 “皇太后何时这么好说话了?” 朱祁钰眯着眼:“她不就想让朕名声尽毁,承载着千古骂名嘛?” “张瑾激怒朕,让朕向天下承认暴戾的一面。” “让天下人看清楚,朕就是暴君。” “那朕就残暴给你们看!” “去,把和张瑾有姻亲的,都杀了!” 噗通! 冯孝跪在地上:“请皇爷息怒!” “勋臣树大根深,各家彼此联姻,形成一体。” “您若是迁怒姻亲,恐怕会引起勋臣反弹。” “如今正是多事之秋,求皇爷冷静下来!” 没错。 勋臣之间互相联姻,互为一体。 甚至皇帝也愿意将公主嫁给勋臣,以笼络这个群体。 本来,朱祁钰杀了彭城伯和惠安伯,就已经让勋臣震怖了,再杀下去,会导致爵位不值钱的。 这件事的政治影响更大、更恶劣。 张瑾微不足道,死了就死了,但绝对不能扩大化了。 “怎么朕拿回了皇权,反而处处掣肘了呢?” 朱祁钰满脸颓然:“这不能做,那不能做,这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?” “勋臣不能杀,文官不能动。” “朕的火找谁发?” “你们吗?” 难怪以前的皇帝喜欢杀太监,因为皇帝无能,只能杀近侍泄愤。 “若皇爷心中有火,请杀奴婢!”冯孝磕头。 “屁!” 朱祁钰恼怒:“你们都是忠心的,朕若杀了你们,岂不是非不分?当朕真是昏君?” “冯孝,你说朕这个皇帝,怎么越当越窝囊了呢?” “难怪先帝不理朝政,一心去玩。” “这天下,管得是真累啊!” 冯孝感同身受:“只要皇爷诞下龙嗣,一切就迎刃而解。” “是啊!” “前些年朕为了子嗣,天天用药,结果还是没有。” “朕最大的弱点,就是没儿子啊!” 朱祁钰十分颓废,但眸中杀意爆棚。 朕没有,凭什么你们都有呢? 却在这时。 门外的秦成跪在门口禀报:“皇爷,胡太傅求见。” “宣进来。”朱祁钰面容阴冷。 不杀人,他心里难受。 胡濙小心翼翼进来,迎面看到了皇帝眼中的杀意,心里咯噔一下。 赶紧跪下行礼。 朱祁钰却没让他站起来,过了良久,才道:“老太傅为谁求情来了?” “老臣是解陛下忧虑来的!”胡濙轻声道。 朱祁钰撑开眼皮:“张瑾说的没错。” “朕没儿子,早晚都是孤家寡人。” “他没骂错,还不如趁早,将皇位还给有儿子的漠北王。” “省着被后人戳脊梁骨,骂朕鸠占鹊巢。” “您说对吗?” 第(1/3)页